随远

此处随远,谐音随缘,除了我磕的CP,一切随便啦

糖和烟


当萨贝达终于坐下来时,天已经黑了。 

这里刚经历一场恶战,两队人马在这里相遇,他们不属于同一个阵营,于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命令,子弹就射入了人的血肉,那个士兵甚至没有哼一声,就倒了下去。倒下去时他仿佛没有任何重量,就像小王子最后倒在沙漠时一样,嘴角甚至带着浅浅的笑容。他的口袋里还有一张照片,那是他心爱的姑娘,原本准备战争一结束就结婚,可现在用不着了。又有多少人失去了恋人,失去了丈夫,妻子,孩子,又有多少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等他们的儿子回家?这不需要知道,因为那些躲在子弹背后的政治阴谋家们,根本不在乎,他们只需要大把的钞票和最大的利益。 

牺牲总是不可避免的。他们总说。于是更多的新兵被招收入伍,带着满腔的热血死在了战场上。旁边只有冷眼围观的人,因为每个人都想活下来,于是同伴变得不那么重要。 

萨贝达是唯一相信同伴的人,可悲的是,他也是最早放弃同伴的人。他永远在赎罪中活着,活着只为了赎罪。他本能地厌恶枪,最趁手的武器就是把廓尔喀弯刀。记得第一次见到它,还身处家乡,他握着弯刀和同入伍的新兵们兴奋地交谈,,不经意的回头间,他看到阿妈还站在原处。他朝着她挥了挥手,阿妈朝着他点了点头,然后转身离去。喜悦似乎被凝固住,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颗糖,一颗化了一半的糖,那是阿妈临走前塞给他的。他沉默地将糖含进嘴里,突然哭了起来。他从未吃过一颗完整的糖,家里孩子多,钱却不多,糖罐永远被锁在阿妈的箱子里,每次分糖,家里的孩子围在阿妈身边,彷佛举行重要的仪式,可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块,甚至是外壳的糖纸。 

手心被糖弄得黏糊糊的,他没有浪费,认认真真的把残余的糖分舔干净。哭完把眼泪擦掉后,他从此便无牵无挂,孤身一人,还多了一个嗜甜如命的习惯。可再多的甜,也不如那天一颗化了一半的糖。或许没有家的孩子,再也品尝不出甜。 

萨贝达一个人坐在一块还算舒服的石头上,撑着脑袋看星星。周围没有一个活人,其他还活着的人早就离去,因为任何一个理智尚存的人都不会留在这里,一个血流遍地,白骨森森的战场上。 

除了他。 

或许是因为他早就没有了理智,也有可能他早就死了。 

萨贝达出神地想着,他倒更希望是后者,因为他没有勇气活着,可他也没有勇气去死。他想去死,可他很懦弱,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可悲的局面。他能握着廓尔喀弯刀刺进敌人的胸膛,把热武器的战争变成近身战斗,被他人所敬畏,然后疏远。可他没有足够坚硬的心房,放弃不了自的同伴,便始终混在底层,浑浑噩噩地过日子。 

萨贝达点了一根烟,尼古丁的刺激总能让他冷静。他喜欢吸一大口,把这些有毒的化学物质深深地吸入肺里,然后拼命忍住喉口的痒意,再颤抖地咳出来,咳着咳着又开始大笑。旁人总是不解的问他这不是自虐吗?他笑得都咳出了眼泪,却依然重复刚才的举动,良久他才回答,是啊,我就是在找死,让自己死的更快一点。却发现旁人早已离去。 

几乎没有人能和这个疯子确是战神似的人物好好相处,他们无法理解萨贝达的思维,最终归结于有些人生来不同。战神无法被理解,这个他们能接受。 

唯独今晚萨贝达没有这样做。他异常的沉默,指尖夹着一根劣质的香烟。烟模糊了萨贝达的脸,烟头的红火星隐隐约约的闪烁着,除了星光和月光,它是陆地上唯一的光源。于是它不看寂寞的闪烁,可惜无人回应。萨贝达的眼睛只是盯着前方,这双眼睛是他唯一的亮点,碧蓝澄澈,可惜在战场上被硝烟和死亡蒙上了一层雾,却依然如瓦尔登湖般神秘。前方只有黑暗,于是萨贝达也深陷黑暗中,被浓稠的黑夜包裹。 

他放弃同伴也像在这个时候,一片黑暗,他只记得自己把握住了仅有一次的开枪机会,漫天的红色刺痛了他的双眼,他的同伴就那样倒在地上,无声无息。 

后来他因为杀死了敌方首领被采访,他记得数不清的记者簇拥着他,问道:“你杀人时是什么感觉?”他想说很痛苦,却发现张了张嘴,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可所有人依然在问他:“你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?”于是他逃走了,把自己像鸵鸟一样藏了起来。可又有什么用呢?至少鸵鸟没有杀人。 

天边的曙光正从遥远露出,它不足以把萨贝达从黑暗中拉出,至少可以把他唤醒。于是他把早已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,用力地把它碾进土里,然后背上了枪。 

或许我今天会死,或许我明天才死。萨贝达想着,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,我一定会死,人都会死的,没有人可以逃避死亡。他的心情突然很愉悦,于是他歪着头笑了。 

可他依然深陷黑暗。 

没事,他已经习惯了。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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